火车去清迈 -- 旅行的意义

旅行的意义

张镌柔

后来许多人问我一个人夜晚踟蹰路上的心情，我想起的却不是孤单和路长，而是波澜壮阔的海和天空中闪耀的星光。

                                                                                                                                            -- 张小砚

我想去旅游--想去欧洲逛逛圣诞集市；想去加勒比海岸感受热带风情；还想去东南亚躲避寒潮的侵袭。我想使我的旅程更有意义--也许泰国的火车去清迈之旅可以作为我的国际志愿者旅途的开篇序幕。

落地曼谷素万那普机场，已是周六傍晚。即便是更接近赤道的“天使之城”，此刻也抵不过夜幕一丝丝地侵袭。到达酒店夜色已完全笼罩，黑暗之中却分明能找到北斗七星的位置。月朗星稀，泰国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闷热。夜色正好，便与室友合计着去一趟曼谷的夜市，尽管对于曼谷的大堵车早有耳闻，却仍然义无反顾地坐上了计程车，原本半小时不到的路程足足耗了一个小时。

关于计程车

然而一路上与计程车司机交谈甚欢，也并不算无聊。小小的计程车对于司机来说，似乎并不只是一个谋生的工具，装饰精致得更像是一个小小的独立办公室：比如方向盘上方垫着的绣花台布，比如整齐放置的小笔记本和笔，比如安装在角落里的小电风扇。不难看出司机确也是个热爱工作、认真生活的人。即使英语交流能力极其有限，却也保持着真诚的微笑努力表达着自己。司机说他的三个女儿都在澳洲留学，自己最近在努力自学英语。似乎大多泰国人都拥有如此秉性：各得其所，不浮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似乎奢望得少一点，满足就会更多一些。

初到泰国，有些不太能接受不系安全带的习惯。久而久之便发现此等担心何其多余。尽管泰国交通工具普遍配置都不及中国的最低水平，但司机们的素质足以与发达国家相媲美--恪守交规，礼让行人，照顾其他车辆的权益。

这便是落地后的第一个夜晚。

彻夜鸟叫蝉鸣似乎时刻向世界宣示着，这是一个夏天永远不会离开的地方。

关于大巴

星期天的早上，回到机场与Korn会合，地铁公车一路辗转，终于抵达Mo Chit汽车站。上了去往营地的大巴，立刻被车内的装饰惊艳到了，似乎无论条件艰苦与否，人们都会很热衷于做一些贴心又精致的装饰，使整个环境更加舒适。

关于校车

来到Singburi汽车站，Phil早已在校车边等着我们。终于我们的代步工具从舒适现代化的出租车、大巴变成了接地气的加盖皮卡。而事实证明一路往北，几乎所有的出租车，都很接地气。

第一次有这样奇特的体验，心里自然激动又紧张。就这样坐着没有玻璃窗遮挡、没有安全带护体的校车上了高速，随时都担心着会不会有小石子飞进来，却也贪婪地零距离欣赏着一路的美景。

关于佛教

在营地住了一晚，周一清早便又匆匆上路，火车去清迈之旅正式启程。

一路从曼谷坐火车北上，在Chum Saeng春胜、Uttaradit程逸府、Lampang南邦府分别停留了一晚，最终到达清迈。每天旅程必去之处便是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寺庙：缅式的、泰式的、仍在修葺的、拥有几百年历史的。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却也是抱着敬畏之心，随着导游Cake，在这个几乎全民信教的国度，一路走访了许多寺庙。大街可以无人清扫，破房子可以不用修补，流浪狗可以无人收养，但是人们在寺庙建筑方面似乎从来不马虎。

有纯手工雕刻的实木大门，有拥有两百多年历史却仍保存完好的缅甸寺庙建筑，也有等待着维修的塔尖，然而寺庙动工似乎从未停止过。

关于“Monkey Town”

在国内见过不少关于猴子抢夺游客财物的新闻，甚至亲眼目睹过某游客喂食被抓伤的事情，所以对于去Monkey Town其实是有些抗拒的。然而在游客喂食区域的猴子居然出奇的听从训猴人的指挥，尽管猴群们看起来杂乱无序。游客们也都尽量与猴子们保持安全距离，使它们能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不同于动物园，在Monkey Town，猴群不仅仅是一道风景，更是小镇上生活着的一个小群体，此时人与动物之间的互相尊重极其重要。不少小贩会在摊上放一只鳄鱼的玩偶，用来吓跑某些“不速之客”。外形可爱的鳄鱼玩偶居然能被用来当成驱猴利器，想想也是令人忍俊。当我们离开了那块指定用来喂猴的圈地，走进一条小巷子里时，一只大猴因垂涎室友手中的饮料抱住其小腿不放，所幸旁边有位当地的大叔帮忙赶走了它，手足无措的我们才“幸免于难”。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着猴群们，担心着狂犬病、破伤风，却用生玉米喂食喂得不亦乐乎。似乎来了泰国自己就成了矛盾的纠结体。害怕着，探索着，尝试着，享受着。

关于火车

结束了第一天上午短暂的行程，终于乘上了第一趟火车。想象过无数次没有空调的火车会是什么样子，泰国火车的样貌却仍在意料之外：没有玻璃车窗，只有一块镂空的木板可用来勉强遮挡沿路的风沙；两排座椅之间仅有勉强伸腿的距离，更别提小小的置物桌板了；吊顶电扇风力虽强劲到可以代替空调，却也加速了空气中颗粒对皮肤的“侵蚀” -- 一天下来，虽没见过大海，头皮却如刚从海滩回来一般，满载着灰与尘。

火车虽拥挤着形形色色的人，充斥着形状大小各异的行李，过道却永远为站客以及来回叫卖的人留着空间。时间似乎回到了中国上世纪绿皮车的时代，虽不曾亲眼见过，想必也是如此情形：仅能供一人通过的走道，往来行人却络绎不绝，四小时的车程，叫卖的小贩却能耐心地提着篮子逐节车厢来回走动，直到所有商品全部售罄。卖的商品也是满目琳琅：或是手工制作的各种简易泰国甜品、或是荷叶包裹的炒面炒饭、或是装在用皮筋束口的保鲜袋里的五颜六色的饮料、也有水桶里埋在大冰块底下的瓶装饮料及矿泉水。小贩们或是将大盘子举过头顶，一路叫卖着新鲜制作的椰丝汉堡包；而大部分都挎着沉甸甸的装满卖品的水桶，在狭窄的走道中拥挤着，礼让着，蹒跚着。靠着过道坐，时不时便要往里蜷缩一下，方便小贩们通过，磕磕碰碰弄脏衣物也是难免。然而想到小贩们为了生计，也在用他们的方式努力生活着，尽管语言不通，却也能逐渐接受这样的拥挤。火车上卖的，都是20泰铢足以果腹的食物。也许辛苦卖完准备的所有食物，能赚到的也不过百八十元人民币，可是人们似乎深知再艰难也该微笑的道理，一路与乘客们有说有笑。终点站是清迈，火车沿途虽不曾见过大海，却在心里春暖花开。

印象最深的是一对老年夫妇，老头子挑着扁担上了火车，扁担两头是两个红色的保温箱。兴许是一路辗转了数辆火车，他们上来之后并未来回走动着叫卖，而是找了空位坐下歇脚。看到地上显眼的红色保温箱，乘客们都心照，纷纷拿着钱来帮撑老夫妇的生意，20泰铢一杯冰镇摩卡也算是小小的奢侈。老太太将壶里冲调好的咖啡倒入装满冰块的饮料杯，盖上盖子。制作虽然简易，却不忘在最后套上一个塑料拎环，方便携带。来泰国之后，似乎迅速被迫接受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亘古不变的真理 -- 对于吃，不能太苛求。

虽然还没卖完所有的饮料，老夫妇在中途互相搀扶着下了车，跨过轨道，赶趟上了另一辆火车，似乎是要往回走，然后一切又回到起点。

泰国火车虽然古老，人们的三观却传统又“前卫”。即便火车再拥挤，总会有人为老弱病残孕让座；昏昏欲睡的孩子总能霸占着三人座椅，舒舒服服地躺着。虽不知他们最终将去向何方，成为何等人物，或平凡或伟大，似乎人人都有着要保护祖国的花朵、未来的栋梁的使命感。

长长的路上，火车沿着特定的轨道一站站驶过，或慢或快，朝着一个终点，路过无数未知；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我们无法改变生活，似乎生活也并未改变我们什么。一路往前，便是了。

关于小学

乘火车从Singburi营地到Chum Saeng到Uttaradit（程逸府），一路风尘，第二天一大早却又积极投身于教学事业之中。

在Tungkalo学校教学的半天也算是正式体验了一把泰国志愿者的工作。这里的学生都有统一的校服，但是衣着自由，即使在晨会及升旗仪式上，也能见到不少花花绿绿却中规中矩的衣着打扮。举行完升旗仪式，孩子们便席地而坐，开始听各个校领导讲话。台下有交头接耳有说有笑的，有按耐不住左右张望的，真是同一个世界，同样的学生。值得欣慰的是在晨会上作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后，非常荣幸地收到了来自孩子们用心学习的中文问好。

接触之后发现，这里的高中生单纯地仿佛回到了初中时代：十八岁的梦想可以很简单，当老师、当护士、当军人；参加游戏时，会为队友的反应慢而紧张地大叫，会为抢答得分而整组人欢呼尖叫；雀跃又害羞地用英语表达着自己，时不时会笑红了脸低下头，同学间互相推搡着取乐 -- 虽然语言不通，却能感受到他们的无忧无虑以及发自内心的快乐。未有机会了解到泰国的教育制度，想必大多数条件差一些的学校里的孩子都无法体会何谓“应试教育”、何谓“题海战术”，想法幼稚、心智不成熟、成天嬉笑打闹似乎在浪费光阴。但是，一步一步慢慢走，爱笑的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不是吗？梦想很幼稚，但是很近。等有一天，你们决定踮起脚尖伸手摘取那颗属于自己未来的星星的时候，我希望我曾做过你们的肩膀。

关于大象

抵达清迈前的最后一站，便是参观南邦府的大象基地。

说实话，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多大象出场的大象表演（原谅我的孤陋寡闻）。有初生象崽，有表演经验丰富的青春期象群，也有等待退役的老戏骨们。表演项目更是丰富多彩：从猫低身子抬起前腿让驯养员上下的统一训练到小象走独木庄、老象画画的个性化表演，每只大象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 -- 爱耍宝的、害羞的、希望这场“愚蠢的演出”快点结束的……

演出结束后，驯养员会骑着大象来到栅栏边缘，供游客们投食。贪婪的小象总喜欢将收来的食物先卷在鼻子下方然后立刻又伸长鼻子张大鼻孔，像吸尘器一般，去讨要更多的食物。

不难发现，无论是处于何种年龄段的大象，象牙都是被拔掉的。整场演出，唯一看到的拥有幸存象牙的小象，牙尖也是被粗糙的去掉的，远远地也能清楚看见参差的切口。听说狗狗的胡子被剃掉之后会影响它们的嗅觉，甚至会因为伤自尊而抑郁，不知象群们被去掉象牙然后圈养起来训练会是怎样的感受。

关于流浪狗

泰国随处可见的除了711便利店，就是满大街的流浪狗了：寺庙周围、汽车站、火车站、公共厕所里……也许他们并不是全都无家可归，只是主人从来不重视的皮肤病使他们看起来极度缺乏照料。然而极少见到骨瘦如柴的狗狗，也许是一路都能碰到好心人的施舍与怜悯。

它们也喜欢跟着人群走走逛逛；躺在树影斑驳的太阳底下打盹儿；在寺庙门口追逐嬉戏；在汽车站候车长椅间来回巡视，好奇地看看人来人往……他们似乎也活得简简单单、洒洒脱脱，从未担心过城管因为影响市容而抓他们去人道毁灭，也不曾担心过心怀不轨的坏人将它们抓去扒皮抽筋剔骨。泰国，是一个繁忙又安逸的国家：每天每天都有人为生活打拼、为荷包发愁；每天每天却也都会有人记得对街的流浪狗还饥肠辘辘……

写在最后

如果你要问我一个人奋不顾身启程参加志愿者活动的心情，我想起的永远不会是舟车劳顿或是艰难困苦，而是沿途美丽的人与景和心灵的富足与成长。